首先代表北大法学院感谢尊敬的罗豪才老师出席今天的毕业生欢送会,他也是今天在座的我们法学院最年长的毕业生;感谢曹康泰老师加入北大法学院,令我们——用姜明安老师的话来说——兵强马壮;更感谢各位远道而来的家长,来参加这个欢送会,来看你们的孩子真的长大了。
因为学院换届,各位同学,我原以为今年不用致辞了,可以轻松了;但新班子还没定下来或是没宣布,临了临了,我只好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这里代表北大法学院真诚祝贺并欢送你们毕业。
尽管有些年了,但致辞还真不是件惬意、风光的事。我嗓子也不行,唱不了高调,还老跑调,每每让那些挤在真理身边的人士听了窝心(都往那儿挤,若是把真理挤掉下去,那可就狼狈了)。而且也就那么些话,真诚的重复还是重复,深情的唠叨也还是唠叨,这两年还有了赝品,今年就有,还不能算什么“山寨版”(差别是声称的作者);因此,我很担心你们厌烦。何况这一次还是临阵磨枪,昨晚和今天一大早我都在办公室写和修改。但怎么办呢?我们生活在一个日益制度化即所谓法治的时代,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喜欢不喜欢,都得遵守制度,履行职责。
因此就不全是调侃。因为,法治并非某个文件或书本上那些让一些人热血上头让另一些人昏昏欲睡的语词,而就是现代生活少不了的大大小小的规矩,包括毕业由谁致辞,说些什么,以及怎么说等等,自然也就不得假冒。规矩不一定起眼,有时还让人闹心,却大致能给人们一个稳定的期待。而你即将踏入的社会,就是我们参与创造的这样一个制度网络。她对你会有全新的稳定的期待;你要从更多接受他人的关爱和宽容转向更多地关爱和宽容他人;甚至仅仅因为你北大法学院毕业,要求更高、更苛刻。
不错,我说过“发现你的热爱”,那是在新生入学之际,是就大学学习而言;对于毕业生,我的告诫从来都是“责任高于热爱”。记住,承担责任,有时不是因为你喜欢,而是尽管你不喜欢。这是对成人的要求;理解并做到了这一点就算大人了。这或许是毕业对于你最重要的意味。
与此相关的则是要守住自己。去年我已说过,大学教育天生有缺陷,还无法弥补。今年再加两句吧:学校会增加你的知识,但知识不等于德性,提升不了人的德性,也增加不了你的判断力和意志。别以为学了多年法律,有了法学学士、硕士、博士学位,嘴边挂着正义,就真以为自己正义了或是比别人更正义。这是一些脑子不清楚或是脑子太清楚的法律人编出来的,忽悠别人,捎带着推销自己,但弄不好也会把自己给忽悠了。想一想,难道学经济的,天天念叨亚当·斯密或成本收益,就个个亿万富翁了?好像(这个“好像”完全是个修辞)比尔·盖茨、斯蒂夫·乔布斯都不是学经济的,还都辍学了。“知识越多越反动”当然不对,但也别以为念过几本书,知道几个词,还会说“我很happy”,人就聪明或高尚起来了。这些年来,我们就生生看着一些法律人倒掉了,学位、地位甚至学问都不低;最近,还包括我们一位86年毕业在商务部工作的校友。
我不怕丢人,也不怕这一刻令各位扫兴,提及这位校友,是因为,对于承担更多更大社会责任的精英来说,对于你们来说,这是个真问题,很现实,也很要紧。腐败会追着社会责任,农民工即使想受贿也会受歧视。孔子早就看到了这点,因此他提醒君子——不是普通人——三戒;说的是一回事,就是任何时候,都别光看见眼前那点私利,都别给自己干坏事找借口。如果你能戒,就是君子;没戒或没戒成,就不知该如何称呼你了。君子的界定是行为主义的,不是自我想象的——莎士比亚说过:在恶棍心里,自己也会是个大好人。
人们常说今天是一个充满机遇和挑战的时代,是社会转型、社会道德共识重建的时代。但换个说法,同义反复一下,会让我们看到和想到更多的问题。这句话也是说,今天是一个诱惑很多、外在规范特别是制约不够的年代。这挑战法治,更挑战一个人德性、操守和判断力。如果没有或不足,或是有侥幸心理,你就把握不了自己,容易忘乎所以,随波逐流,一不小心也可能混迹于成功人士。但记住鲁迅先生的话,大意是:如果你真能折腾,真会忽悠,也会小有斩获;但要想凭此成大事,自古以来,门都没有。
当外在规范和制约不足时,我们心里就更需要有点荣辱感,也就是当独自面对自己或永恒时,你心头会突然掠过的那一丝莫名的骄傲、自豪和优越感;借用李敖的诗,还“不要那么多,只要一点点”。有了这么一点,你就会更看重做事、努力做成事,而不是太计较所谓的公正回报,也不那么关心或总是关心别人对你的看法;你就可以不要求别人理解和原谅,却可以,恰恰因为你理解了而不原谅、不宽恕某些人,某些事。
人生有许多事不值得较真,但有些事必须较真,要对得起自己。如果觉得不该做的,无论是折腾人还是倒腾事,就是不做;该做的,那么,“虽千万人,吾往矣”,爱谁谁!但这不是知识问题;就算是,北大也给不了你。得你自己养成,在一次次艰难有时甚至是痛苦的选择和行动之后。它拒绝机会主义,需要德性,对自己的真诚,有时还要有点血性。
听起来像是说教和劝善,其实不是。我55岁了,有点天真,却不只有天真;我也毫不掩饰自己相信后果主义和实用主义(别有人认得这几个字,爱拿北大说事,就以为可以开练了。当心闪了腰!)。我是认为,只有这样,一个人才可能穷达淡定,荣辱不惊,守着自己的那点事业,守着自己的那分安宁,哪怕在世俗眼光中他/她既不富有也不成功,甚至很失败;也只有这样,我们才有一个虽不完美却还是值得好好活着并为之努力的社会,而许多人也会因此多了一个好好活着的理由。
就让你我站成这个理由!
难道我们不就是为此才走进北大的吗?尽管,许多同学就要告别这个校园了,我也将告别院长的职责。我们都如流水;我们都是过客。
但我们不可能告别北大。
北大并不只是一所大学的名字,不是东经116.30北纬39.99交汇处的那湾清水、那方地界,甚至不是所谓的北大象征——“一塔湖图”或墙上铭刻的北大校训。你我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北大,包括农园的油饼或二教的自习,一帮子伪球迷半夜爬起来光着膀子看世界杯,或是“淘宝网”上等侯秒杀,当然还有岁末晚会上许校长那并不动人却因此更加动人的歌声,或是那枚从没别上你胸前、已经找不到了却永远别在你心头的校徽……
北大也是近代以来许多中国人的一个梦。你我就生活在,明天则会说曾经生活在,他们的梦中;他们也因此永远生活在你我的梦中了。不是什么庄生梦蝶;我说的只是,因为北大,我们懂得了责任,并且有能力担当。
更何况高铁和飞机,google街景、短信以及刚上市的Iphone 4G,已经彻底改变了农业社会的“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天涯比邻,法学院随时欢迎你回家看看,也会以更多方式与你同在——无论你身在何方!
但为什么,为什么呢?穿过时光,穿过南方的山、北方的河,我们祖先的基因又一次跋涉而来,在你年轻的心中撩起了古老的离愁……
如果实在扛不住,就“小资”一下吧。用剩下的几天,细细体会一下你似乎从未有过的软弱和温情,伤感那“小鸟一样不回来”的青春,告别——在你入学时我祝福的——这段“也许不是你最幸福,肯定不是你最灿烂,但必定是你最怀念的时光!”
然后,我们出发。
这个夏日,北大见证了一批过客,他们要到一个叫做“前方”的地方去!
责任高于热爱【2012年6月21日北大法学院毕业欢送会致辞】朱苏力
又是合影留念,又是祝福叮咛,又是离愁别绪;只不过这是2007年的六月。
去年说是今后全校统一毕业典礼,法学院还是举行了今天的欢送会;名字变了,主题、情调和程序却都差不多。确实,一起待了好几年,哪能悄默声息地就走了?世界上好多事改头换面也要坚持不懈,这也算遵循先例,即所谓制度吧(对不起,一不小心,又给大家讲起了法理)。甚至听说,有同学大气磅礴地替我撰写了题为《光荣与梦想》的致辞,10天前就在未名BBS上“剧透”了;前天,一位英语国家的记者为此还把电话打到了我的办公室,我不认领,还以为我矫情,一定要强加于我。谢谢这位同学的良苦用心。虽说如今倡导志愿者行动,但也不能如此深入普及吧?太多的事不可替代;你有权沉默,无权代理。
而且,照着你的稿子念,看到帖子的同学会觉得忒没劲,且不说枪手、抄袭或者是署名权问题了;但不照着念,苏力院长每年也就那几句煽情,让你先占了,他还说什么?
我只好旧话重提。
几年前,特别针对北大校园的学习生活,在迎新大会上,我说过,“发现你的热爱”。无论你是否发现了,此刻,针对你新的社会角色,我却想说一句不大中听的话:做你能做的,而不是想做的事。
不中听的一般是实话。找工作,说是双向自由选择,但都知道,你既没太大自由,也没很多选择;更大程度上是进入一个格式化的社会,是“求职”。社会一点也不“小资”;它最多也就听听,却不在乎你的感受和自尊,不会迁就你。你要与之兼容,而不是相反;你可能得在一个甚至是一系列未必热爱,更多出于功利而选定的岗位上,尽心尽力,干出业绩,然后才谈得上发展、开拓和创造自己。当然,也不必太多抱怨或感叹,这个世界上,古往今来,就没几个成年人干的都是自己想干的事。
因为,你们大了,已经有了更多可以统称为“社会的”责任。“老板”对你有要求,同事对你有期待,甚至就因为毕业的这所大学、这个法学院,你也有额外的压力。你得活的像样,更得活的正派,让父母欣慰,让(已有的将有的)妻子/丈夫和孩子幸福,顺带着也让亲友、同学和老师放心。这都是你的责任。当然,还可以,也应当谈谈“治国平天下”或“和谐社会”或“大国崛起”之类,只是“修身”和“齐家”是最起码的。如果连自己都撑不住,本职都干不好,还得那最多几十号关心你的人为你操心,还说什么社会贡献,谈什么人类关怀?记住,在社会、职业以及家庭中,责任永远高于热爱。
而且,我们绝大多数人对工作或职业也未必有什么具体的执着;即使有,是否真值得一生追求,也是问题;即使情愿,谁又能保证你恪守此刻的山盟海誓——你不也曾沉迷于金庸、“曼联”或王菲,甚或认为自己某方面才华不菲?还有,你喜欢,就真能干好?有什么根据说,此刻的热爱,甚或不热爱,不是“吾从众”,不是社会对你的塑造,或干脆就是一个机会主义的选择?我们绝大多数人其实也挺喜欢,至少不坚决拒绝职业或生活的丰富性和多样性,包括与之相伴的意外、风险、惊喜以及一些可以用来装点回忆录的小小——不敢太大——失败。很多时候,一个人此时此地的成功恰恰因为他彼时彼地的失败。
我们就是这样走过来的。我们的陈兴良老师就曾是千岛湖畔的一位民警,白天走家串户,深夜还抱着郭小川或浩然。而牟平姜格庄的大地也一定记得那本梦想署名“卫方”的《春苗》类剧本;甚至十多年前,我们的“老鹤”还曾勇敢下海,尽管几个月后又扑腾着水淋淋的翅膀上了岸。还有,我们的姜明安老师、王世洲老师、龚刃韧老师和孙晓宁老师,30年前都当过或当着军人;也许早早预知了贺老师的批评?复转军人没进法院,都进了法学院,而且是北大法学院。在一个30年前不曾想到更谈不上热爱的职业中,如今,他们都创造了自己,也正塑造着你们和你们的未来。
听起来很有点传奇,这却是我们这代人的经历。不希望你们重复,也不可能重复;前方拐角等着的有你们的传奇。但它还是给你我一些启示:生活和职业,过去不是,今后也不会是个人爱好的光影投射;它是子弹划出的那条抛物线,无论是否连接了击发者和他心中的目标。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命运:规划人生,却无法完成设计;向往未来,却只能始于现在。
我们只能向生活妥协!但妥协也可以是一种坚持。不仅我们每个人的追求和爱好都必定在社会中校订和丰满;更重要的是,成攻和失败,伟大和平凡,从来都不在起点,而只是基于结果的事后评价,甚至——改一改奥威尔的话——未必是你干的事,有可能是你赶上了什么事。评价标准是社会的,不是你个人的;跟自个儿比武,分不出高下。做你能做的事,因此,既不消极,也非无奈,它的另一意味就是超越,超越那个感性的自我。
时间过得真快!对法学硕士来说,有些书可能还没来得及打开,毕业已猛然站在你眼前,带着青春的欢乐、骄傲、活力以及些许伤感。这不是你的第一次,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你还会重复今天对时间的主观感受:向前看,光阴迢迢,望眼欲穿;事后才感叹,白驹过隙,人生苦短。而随着年龄增长,你还会发现日子是越过越快。
这是我生命的体验,每个人中年后都会感觉,尽管未必自觉。在此说明,只希望你们更珍惜时光,热爱生活。想做些什么事,一定抓紧;无论大事小事,无论工作、学习、创造还是爱,无论追求功名、享受人生还是两者兼得,也无论最后是世俗眼中的成功还是失败。
具体生活永远在琐细平凡的当下,千万别把它抵押给关于自己的“愿景”或“理想图景”,vision这个词更多译作幻觉。
你可以持之以恒,也可以随遇而安;可以雄心勃勃,也可以知足常乐;可以谨小慎微,也可以大胆奋进。只是,“莫等闲白了少年头”,当一个个未来变成“此刻”时,怅然和失落。
未来其实并不遥远;此刻不就是你曾经眺望过的一个未来?!
岁岁年年人不同,年年岁岁“话”相似。在这送别之际,代表北大法学院和全体师生,我祝贺你们每一个人毕业;更祝福你们每一个人,坦坦荡荡,走进社会,平平安安,走过未来!
2012年6月于北大法学院科研搂
你柔软地想起了这个校园【2012届学生毕业典礼上的致词】朱苏力
曾以为这段日子非常漫长,此刻都已打包存盘。四年前(也许是两年前、三年前甚或是十年前),夏末初秋,你怯生生走进了这个校园。时间像刚出屉的馒头,饱满且热气腾腾;“发现你的热爱”,每一天都在心灵中占了很多空间。后来,日子渐渐慵懒起来,周而复始,“同上”、“同上”——似乎是费孝通先生童年的日记;后来就变成了对寒假、暑假以及毕业的期盼。但此刻,时光又一次丰满起来,每件事都很细腻和缠绵;在今晚的“散伙宴会”上,或许是未来几天的一次开怀大笑后或独自发呆时,莫名的酸楚涌动着不期而至,终于,你一个大小伙子变得比女孩还脆弱,泪水扑簌而下,甚至相拥着,肆无忌惮地哭泣……。
六月是最残忍的;一转身,校园硬生生地扯断了、拽下了一段你舍不下的青春。
其实入学和毕业都只是人生的片刻。“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想来,在天地的眼中这一刻也不会有什么特别。只是,与之相伴的微笑和泪水表明了我们人类不完全是,或者说注定无法成为,纯粹理性的动物。我们无法超越肉身,成为自己生活的无情旁观者。许多时刻、许多地方和许多人因我们获得了特别的意义——对于我们;我们为它或他或她而感动。
我们是为自己感动:为我们的无知,为我们的年轻;为我们故意装出来的粗鲁和野蛮,为我们掩饰不住的温情与脆弱;为那个夜晚未名湖畔你野狼般的吼歌;为那个白天一教门前飘过你眼前一个倩影;为“非典”时被隔离的惊惶;为院庆100周年前夜的忙碌;为连战和李敖的造访北大;为杨利伟和神五、神六的穿云登天……。为那再也不会有的、只属于你的这个集体,为了那再也不会有的、只属于你的这个离别。为所有虚度的和没有虚度的时光感动,为我们是那么容易感动而感动;或者,什么都不为,就只是感动,因为我们自恋、敏感和矫情,因为我们率性和真诚。
在这个因市场竞争而日益理性和匆忙的年代,说实话,我希望你们保持这样一份真性情。有所追求但不刻意,渴望成功但也接受平凡,无论是在学业上还是在事业上,无论是从政还是经商,无论是面对爱情还是面对功名。我在其他地方说过,不是一切努力都没有结果,但也不是一切努力都有结果;不是最努力的就一定最有结果,更不是努力就有一个确定的结果。不要把生活变成一项志在必得的竞赛,因为生活不是竞赛。
因此,不要总是拿自己同别人比,无论是昨天的同学还是明天的同事,除非你想把自己往死路上逼,把自己变成别人的影子,把生活变成自己的炼狱。每个人的天分和机会都有差别。你是戴昕,你是游艺,你是田田(请允许我这样称呼庄田田同学),你们都不是刘翔;而且,即使就是刘翔,你就真的愿意天天比赛——哪怕是奥运会?我们当然希望,也相信,你们有骄人的成就;但如果没有,只是做好了自己的事,问心无愧,那就足够好了,那就是有出息。不要仅仅生活在他人的期待中,或者被北大的牌子压得喘不过气来,也千万不要把“明天北大为我而自豪”太当真。什么地方规定了北大的毕业生就不能平凡、平庸甚或是失败?就不能比别人收入低,房子小,就必须有车?请记住你父母亲的话,一句老百姓的话,“平平安安就是福”。
也因此,你们千万不要上了某些法学教科书的当,总觉得,或刻意寻找,社会或某个人欠了你什么,这里没有起点公平,那里没有结果公平。一不小心,你会把一生都用来挑剔抱怨了。生活从来就有许多偶然、意外,幸与不幸,以及许多你认为的不公平,无论是在事业上还是在情感上。但无论什么,都只能面对,那为什么不从容一些——人所谓的荣辱不惊?其实,你走进和毕业于北大法学院,虽不是纯属偶然,但也并非天经地义;其中就可能有一丝幸运,而你这一丝幸运的背后或许就有你的许多不知名同代人的失落、遗憾甚至不公平感。我当然不是在劝说你们听天由命;你们一定不会。我想告诉你们的只是,愤懑和抱怨都是沙漠,山野丛莽间的杜鹃才会让你懂得什么叫做怒放;当你抱怨时,你就是在毁灭你的当下,就正在失去创造和享受生活的这一刻。如果你看不清这一点,你就不会有幸福,也不配享受幸福。
而我希望你们幸福。
这是临别之际我对你们的真切希望,一个也许太平庸俗气的希望。只是也许。我并不认为庸俗,即使在这一有点庄严的场合和背景下。高谈阔论,宏大话语,你们已经听了很多,尤其是在北大,尤其是在北大法学院;但即使句句正确,连续的高亢单音也只是高分贝的噪声,会让人受不了,更会湮灭心灵的感悟和感受。因此,每年的毕业典礼上,我都没打算对你们重复什么正义或人权,勤奋刻苦或自强不息,而只是絮叨一些小道理,希望你们幸福。似乎不合时宜,但即使是“依法治国”,又有什么地方规定了毕业典礼上院长就只能说一番大道理,不能说一些悄悄话?只能豪情满怀,不能温情脉脉?
而如果不是希望你们幸福,我们还能为什么工作?你们的父母又为什么辛劳?而如果不是首先希望你们幸福,我们又如何追求和拓展人类的幸福?
我,以及北大法学院的老师们,都爱着你们;除了家人,也只可能首先爱你们。也许,在这个高歌人权和全球化的时代,我的这种情感、思想和表达都已经落伍,至少是不那么政治正确。但我并不因此惭愧和惶恐。作为生物的和社会的人,我们的感受、想象和爱其实都注定是地方性的、狭窄的,有时甚至是“自私”的。“孩子是自己的好”是老百姓的俗话,而我们都是些俗人。但别忘了,耶稣基督对其信徒的要求也不过是“爱你的邻人”。我坚持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才是我们真正可以实践地拓展我们的感受力、想象和关爱的实在出发点和可靠路径。
首先爱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的同胞,你的祖国;这其实不是一个要求,而更多是一个祝福——只有这里你才会发现你情感的归宿;否则,能有谁真正分享你的成功,或分担你的痛苦?
无论此刻你是多么向往远方,憧憬未来,即将远走他乡,甚至飘洋过海,都请相信我,多少年过去后,你光洁的脸庞变得粗糙,纤细的腰身变得臃肿,在一个飘雪的薄暮,或是细雨的清晨,永远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柔软地想起的不会是图片或电影中的哈佛、耶鲁,不会是宇宙间某个遥远星球上陌生的高等生物,而只会是这个让你心疼过的校园,这个残忍的六月,这些相拥而泣的XDJM——也许还有你们的邓峰GG、郭雳GG……。
祝福你们!北大法学院祝福你们!
2012年6月于北大法学院科研楼
你得是有出息的孩子【2005届毕业典礼上的致词】朱苏力
20多年前,和你们一样,我在北大过着一段悠闲得令人羞愧的日子,一段努力地无所事事的日子;有时间的概念,我愿意、好像也可以永远这样地赖在这里。也知道毕业这个词,但它没有体温;直到有一天才残酷地发现,原来大学也会毕业的。于是,“改邪归正”,从春天开始(那时还不用自己找工作),就不再上课,不再到图书馆占座,茫然地一心一意——毕业ing。
今天,你们的这个ing也走到了尽头,黑色的学位服凝重在你身上……不要说你们伤感。伤感不是青年人的专利。静下来,写这段讲话的时候,其实,我,我们这些看着你们长大的老师,也一样伤感;并且年年如此。岁月并没有让我们的心长出茧子,只是我们学会了掩饰,也善于掩饰。我们不再表达;伤感的表达是青年知识人的专利,我们知道。
“自古多情伤离别”;但离别会让你想一些来不及想的事,说一些本不会说的话,让没心没肺的你第一次品味了甚至喜欢上了惆怅,或是让滴酒不沾的你今晚变成了“酒井”先生或小姐。如果没有这样的离别,人生会多么乏味!问一问今天在座的王磊老师,还有刘燕老师、沈岿老师,还有今年毕业的凌斌博士、李清池博士,自打他们本科进来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北大的校门,或只有短暂的离开。他们的本科或研究生毕业都不像你们今天这样百感交集,有滋有味,肆无忌惮;在他们心中,那只是又一个暑期的开始。
这一个暑期是不一样的,你再也“赖”不下去了。
其实外面的世界确实很精彩。走出大学校园,你会发现我们这个社会,这个国家,充满着活力。当然,活力并不都是美好、清新、温情脉脉的,吉它、摇滚和玫瑰花;社会中的活力常常很“糙”,更多野性、欲望和挣扎,还有你们要时时提防的贪婪、阴谋和背叛—— 一如桑德堡笔下的《芝加哥》。但这就是真实世界的活力,伴随着小麦颜色的农民工、水泥森林和汽车尾气中灰蒙蒙的朝阳,以及我们这个民族的身姿一同在这块土地上崛起。
想一想,为什么最近美国和欧盟会对中国的纺织品出口设限,并一再要求人民币升值?为什么近来小泉等人总在那里惹事,搞些小动作,没什么技术含量,搞得“中国人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海峡对岸,连战来了,宋楚瑜也来了;阿扁没来,但很憋气,知道迟早也得来。我们周围也还有一大堆问题,贫富不均、发展不平衡、污染、腐败和不公。有同学可能还没找好工作,没有“签约”;签了的,也未必满意,可能还想毁约。所有这些问题,都让人烦心,让人不爽。但有哪个时代,人人都爽——管它到哪一天,至少也会有人失恋吧?换一个角度看,也许这些问题都表明中国正在迅速发展和崛起,以一种任何人都无法遏止的强劲活力。中国正登上一个更大的舞台,一个更宽敞但不一定更平整的舞台;这意味着你们要面对更多的麻烦,一些前人和我们都没有经历因此有待你们来应对的麻烦。你们任重而道远。
说着说着就高调起来了。没有办法,在这个时代,我们这些人都有点,也应当有点,理想主义。还是渴望为了什么而献身,这是青春期的焦灼,也是生命力的反映。但是,按照一种说法,一个男人(其实女人也是如此)不成熟的标志就是他(或她)还愿意为某种东西(甚至包括爱情)献身。咋看起来,这好像是对我们这些理想主义者的一个讽刺。其实不然。这句话只是从另一个角度揭示了生活,暴露了那种浪漫主义的理想主义之脆弱和虚妄。献身其实是比较容易的,也许只要一丝血性,一点勇气,有时甚至只要一分冲动。但这往往不能改变什么,最多只满足了青春期那一份个人英雄主义的激情。激情过后,则往往是空虚、失落,甚至堕落。而在今天这个好像越来越斤斤计较的年代,人们连激情也洋溢不出来了——前几年傻乎乎地,也许在看中国足球队比赛时,山呼海啸,人潮起伏,好像还有那么一点感觉。但今天还有多少人看中国队比赛?!然而,真正的理想主义往往在激情之后。它不是夏日的骄阳,而是秋日的明亮,它要经受时光的煎熬和磨砺,要能够接受甚至融入平和、平凡、平淡甚至看似平庸的生活,从容但倔强地蜿蜒,在不经意中成就自己。它常常包含了失败甚至屈辱,还必须接受妥协、误解、嫉妒、非议。它同坚忍相伴,它同自信携手。
想一想那选择了在辱骂声中顽强活下来最终为赵氏孤儿复仇的程婴;想一想在北海的秋风长草间十九年目送衡阳雁去的苏武;想一想走在江西新建县拖拉机厂的上班路上并保证“永不翻案”的邓小平;或者只是想一想多年来养育了也许是你们家祖祖辈辈第一位大学生、硕士生或博士生的你们的父母。
这些理想当然是不同的,有些似乎还不够崇高,不够伟大,今天的法律人甚至会批评其过于野蛮或狭隘;但抽象看来,他们毫无例外都是理想主义者,是成熟的并因此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因为在今天我们社会,判断是否真正理想主义者的标准不应全都是实质的,不完全是你是否认同、分享他/她的追求,是否值得你为之献身;而至少部分应是形式的,即他/她是否始终并无怨无悔地追求了,是否展现了一种坚忍,一种对目标的恪守,一种我先前说过的那种“认命”或“安分守己”。
也因为理想并不完全是个人的选择,在相当程度上,它是社会的构建,基于一个人对自身能力、时代和社会环境的理解、判断和想象。你们也不例外。也许你们的理想会显得比我们的,比我们前辈的更宏阔,更高远,但那不过是你们的能力以及北大和今日中国为你们展示了更多选项以及更大的可能性。而我们最关心的是,许多年后,在漫长的再也谈不动理想的年月后,你能否像你所敬重的甚或不那么敬重的前辈那样,拿出一个作品,值得你向世人自豪——即使仅仅如同此刻站在你父母亲骄傲目光中的你?
因此,我希望你们切记,真正的理想,无论大小,无论高下,最终都一定要用成果来兑现,否则最多只是一个令人遗憾的、但对这个世界多一个少一个都没有意义的愿望表达,甚至只是一通大话、一张空头支票或一个笑柄。
我们会宽容、理解并心痛你们必定会有的失败和挫折,但我们祝福、渴望并欣喜你们成功,即使是微不足道的成功——如同当年你跌跌撞撞迈出的第一步。我们并不苛刻。
而且,我们也有耐心。我们会在这里长久守候;即使夜深了,也会给你留着灯,留着门——只是,你得是有出息的孩子。
而且,我们相信,你是有出息的孩子!你们会是有出息的孩子!
你们应当有一颗不同凡响的心【法大 2012届本科生毕业典礼 】 王涌
同学们:你们好!
六月象一个舞台,啤酒、眼泪和电闪雷鸣是它的布景和音响。就是在这样一个季节,我们要和你们说再见了。
2003年的秋天,你们带着中学时代的辉煌走入法大校园,在军都山下度过了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一千四百个多日子。
过去的四年,你们变了很多。脸上长着青春豆的小女生,变成了律所干练大方的律师助理;酷爱网络游戏的小男生,变成了忧国忧民的可爱的“愤青”。甚至你们都有了沧桑的感觉,在社团的告别宴会上极其自然地呼唤师弟师妹为“孩子们”。
当然,过去的四年,你们也有成功与失败的差异。也许你很成功,奖学金、辩论赛、学术十星,“一个都没有少”,甚至“三个代表”的知识竞赛你都名列前茅了;也许你很失败,学习和感情都是一团糟,你仿佛是被法大遗忘的角落。不过,你一定要知道,这些都不是你现在对未来乐观或者灰心的理由。因为这只是人生的第一章,也许现在的一切,在后面的章节中很快就面目全非了。许多人物传记不就是这样写的吗?
所以,所谓“毕业”就是电脑EXPLORE页面上那个“刷新”键。
你们要毕业了。有许多话,课堂上我们没有说,但是,现在应该说一说。
法学是大多数同学的专业,但是,实际上,你们要知道,世上最珍贵和最深奥的学问不是法学,不是什么“物权行为的无因性”,也不是什么“公司人格否认”,而是一种在精神层面上理解和获取“人生幸福”的智慧和能力。
你们将面对艰辛的生计和复杂的社会,焦虑乃至畏惧在所难免,但是,人通常不是被生活本身所击倒,而是被焦虑和畏惧所击倒。正如罗斯福在1933年面对陷入经济危机而几乎绝望的美国人民所说的那样:“The Only Thing We Have To Fear Is Fear Itself。”(真正让我们恐惧的是恐惧本身)。
当然,如果象明朝哲学家王阳明那样说“心外无物”,也许是唯心的,但是,“心”确实是你们痛苦的源泉,因为生活再苦,也苦不过你们的父辈和祖辈。所以,你们应当在精神上尽快成熟起来,你们应当有一颗不同凡响的心,你们也必须有一颗不同凡响的心。成熟、独立、客观、坚毅、善于反思,并富有责任。
在成长的过程中,你们需要多种多样的精神财富,帮助和武装你们去应对社会和人生的不同侧面和困境。手中仅有史尚宽和王泽鉴的“天龙八部”,那是远远不够的。你们需要柏拉图、需要康德、需要鲁迅,甚至还需要尼采和王朔,学会不同的观念,不同的语言和不同的表述。
你们还要学会宽厚。不要轻易地嘲笑一个人、一件事或一种理想,世界是如此的广博,我们需要细细的体味、静静的观察和深深的思考。
再说说法大。法大近几年的发展就象中国经济的发展一样迅速,但是,法大欠你们的太多。听课和自习中的抢座和占座,给你们留下了惨痛的记忆。法大的校园也一直象一所乡村中学,直到最近“外籍楼”的矗起,才让我们有了一点“农转非”的感觉。但是,法大的精神永远充满着一种桀骜不驯的活力,一种直透事物本质的力量,她是高贵的、美丽的、自信的,她“只向真理低头”,她以一种独特的气质影响着中国的法治进程。
“四年四度军都春,一生一世法大人”。你们的血液中已经流淌着法大气质。但是,也许毕业之后,你们又会象一颗颗“疯狂的石头”,在房子、车子和票子的压力下,迅速地陷入心理学上的拜金主义和攀比主义。母校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希望你们成为富足的中产阶层,但是,母校更希望你们永远是有良知的、有正义感的人,因为你的母校有一个特殊的名字——“中国政法大学”。
当然,在这温馨道别的时刻,还需要说几句警醒的话。
德国社会学家贝克说:我们已进入了一个风险社会。从校园迈入社会,你们的风险指数就从绿色变为红色。风险有多种,可能是政治上的风险,贪赃枉法,锒铛入狱;可能是经济上的风险,幻想天上掉馅饼,交友不慎,受骗上当;也可能是健康的风险,一时放浪形骸,不幸染上艾滋病。
人生是单程道,一些致命的风险一旦降临,它就是终局的,是不可变更不可撤销的。在社会学上,这些风险是一种抽象的恒定的概率,但却总是以一个个活生生的个体的命运作为它的注解。所以,你们一定要警惕啊!当然,即使遇到意外,也应冷静应对,不做傻事。
上苍赋予我们生命,我们就拥有了人生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财富,珍爱生命才是人生的要义,其他的都是那小数点以后的事情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迷茫,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辉煌”。
是的。苍天对你们这一代人的命运会有一种特别的安排。在你们的壮年,也是你们许多老师的晚年,或许早点或许晚点,你们将经历中国历史上最为深刻的变革,这是你们的幸运。作为法律人,你们应当也一定会有你们的贡献。
“厚德明法,格物致公”。保有一颗不同凡响的心,你们的成功将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来临。
法大祝福你们!
祝你们幸福和顺利!
2012年6月27日上午 昌平礼堂
用高贵的灵魂处理凡俗的事务【浙大2008届毕业典礼】孙笑侠
亲爱的同学们:
上午好!
经过了数载春秋寒暑的千辛万苦,在座的155位本科毕业同学、122位硕士毕业同学、9位博士毕业同学即将离开浙江大学,离开光华法学院,离开之江校区,开启你们丰富多彩的人生新篇章。我谨代表光华法学院全体老师,向你们——2008届的全体毕业同学,表示热烈的祝贺和衷心的祝愿!
近一段落时间来,各高校都陆续地举行毕业典礼,据说毕业典礼上的致辞已经成为一种独特的文体。我们光华法学院继承老法学院的传统,除了校院领导致辞与毕业生代表致辞之外,还请每一位到场的老师作30秒的致辞,这个形式是我们独创的,它们都在这样一种具有形式感的仪式上,承载着师长的情感、希望和祝福,因而成为了光华法学院的毕业典礼的一道风景线。
我今天与其他老师不同,可以享有这两张纸的“特权”,虽然总想把想说的话都说完,可是这里是不可能穷尽所有想表达的。每年这个时候,大家都沉浸在欢乐与动情的气氛中的时候,我的致辞总给大家带来一丝沉重,心里总有点不忍心和内疚。但是我的致辞也是所有这些致辞中的一种格式,我需要代表学院把对大家的希望和祝愿加以表达。
20多天前的6月5日,是哈佛大学的毕业典礼,依惯例,都会邀请知名人士作为嘉宾致辞,今年被邀请来的演讲嘉宾是《哈利波特》的作者J.K.罗琳女士。她的演讲题目是《失败的好处和想象的重要性》。当谈到“失败”时,她说:“为什么我说失败是有好处的?因为失败将那些非本质的东西都剥离了。我不再伪装自己,我找到了真正的我,我将自己所有的精力,投入完成对我最重要的唯一一项工作”。在她最后的段落中,如往年的其他嘉宾致辞一样,罗琳女士最后也回归和强调了知识者的社会责任问题。她说:
“你们对其他人的生活了解多少?你们的智慧、你们的能力、你们所受的教育,给了你们独一无二的优势,也给了你们独一无二的责任。……你们的优势就是你们的责任。……
你们要用自己的地位和影响,为那些被忽略的人们说话;你们不仅要看到那些有权有势者,也要看到那些无权无势者;你们要学会设想,那些条件不如你们的人们是如何生活的;那样的话,不仅你们的亲人们将为你们感到自豪,而且千千万万的人们将因为你们的帮助而生活得更好。”
法律人的社会责任就表现在我们的法律职业技能与伦理之中,法律职业的最大特征和最大挑战是什么?就是在处理所有的世俗事务的时候如何保持我们高贵的灵魂。我的口号叫做“用高贵的灵魂去处理凡俗的事务”。你们在前些天的毕业联欢会上居然还能够背诵大一时候第一堂课上的这句话,令我热泪盈眶!你们是好样的!
作为光华法学院的毕业生,在今后的职业生涯中,要时刻牢记“求是厚德、明法致公”的院训,做一名具有“专业典范”和“公义精神”的一流法律人。希望你们牢记社会责任,谨记职业伦理和职业道德,没有社会责任感和职业伦理,那么你们所学的法律技能都只是“雕虫小技”。我相信在你们中间必将出现新一代伟大的法官、检察官、律师,我们也相信你们当中会涌现出伟大的法学家、拥有超凡见识与卓越能力的政治菁英或是企业领袖。
总有一天我会和你们一起共同回忆月轮山上的绿荫印衬的红房,回忆响彻江面的悠扬钟声,回忆新联欢晚会的欢声笑语,回忆之江餐厅的周末午餐,回忆师生同台演绎的法文化月,回忆林荫小道上的学术探讨,回忆月圆之夜的中秋晚会,回忆光华法学院的盛大成立典礼,回忆浩浩荡荡的院搬迁,记住我们的热泪曾经与汶川留在了一起……让我们共同记住我们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吧!
今天你们要离开校园,但是学缘是永远不分离的,这意味着:第一,你永远是浙江大学光华法学院这大家庭的一员;第二,我们会永远惦记着你,关注你的成长和成就;第三,光华法学院是你的事业的起点,无论你在成功时还是失败时,光华法学院永远是你的后盾,是你的靠山,是你的精神家园!
最后,祝愿大家事业成功、爱情甜蜜、生活美满!